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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凡夫評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

音樂的內心世界

演奏家、指揮家要從樂譜進入作曲家的內心世界來進行第二次創作,靠的是技巧與悟性。聽眾則可以自身的音樂體驗(包括修養和悟性在內),藉著音樂進入演奏家、指揮家和作曲家的內心世界。11月23日香港小交樂樂團在大會堂音樂廳的「最愛小提琴」音樂會所奏的三首作品,都可以此來觀照所奏的成效。


音樂會開場選奏香港作曲家曾葉發寫於1990年的《形影》,以之作為他六十大壽誌慶。但該首作品並無明顯的情感元素,是作曲家當年熱衷探索管弦樂創作技巧,可說是作曲家在樂隊音色變化,「倒裝」曲式結構上的嘗試果實,並不容易窺見作曲家當年的內心世界,即使是當晚的演出者,亦不易投入明確情感,就更遑論進入作曲家的內心世界了。其實當晚樂團能奏出《形影》的冷澀、直接,和單一變化的感覺,豈非正是作曲家對現代大都會生活的感受嗎?當然,這種感受和當年其本人的內心世界有多少關係,那便祇有當事人才會知曉了。


但柴可夫斯基同樣寫於三十八歲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卻是一首赤裸裸地呈現出作曲家內心世界,展示出其複雜矛盾感情的樂曲。然而,當晚伊貝拉紀莫娃(Alina Ibragimova)的演奏,所呈現的內心世界卻是她個人的多於是作曲家的。不僅柴可夫斯基於長期壓抑下,不斷掙扎的力量,和由此激發出來的火花欠奉,俄羅斯的粗獷風味亦不足夠。在她的琴弓下流瀉出來的樂韻,更多的是主題造句的典雅和音色的雕琢圓潤與光彩,難以體會得到作曲家內心世界和樂曲中都 存在的強大生命力。當然,在音樂中仍能感受得到一位年輕小提琴家的青春氣息和色彩,那仿如是演奏家移居英倫後在事業上一片坦途的感受。


下半場蕭斯達高維契的第一交響曲,確是一首奇特怪異的作品,曲中不時浮現出具有明顯情感的旋律片段,既有喜、亦有悲。但更多的是不協和的噪音,聽來紛亂蕪雜的不和諧音響。對樂團而言,這可是更難處理,需要更加專注的音樂。當晚「小交」的演奏,奏出了當年僅得十六、七歲的年輕作曲家內心世界那股難以掩沒的青春躁動和反叛的本性,木管在這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首樂章樂隊兩段爆發性的合奏,有如是壓抑下的強力反彈,次樂章的繽紛音響色彩,各種樂器仿如扮演個性獨特的不同角色,慢板的第三樂章前半段滿載著暗淡的情緒,雙簧管、大提琴、小號和小鼓都奏出了不安的感傷格調,由此亦讓首席小提琴手格德霍特(James Cuddeford)所奏的著名獨奏片段無比動人,同時並得以將感傷的情緒掃除,年輕人世界中的憂鬱總是來的快,走的更快。


第三樂章結束時的平和詭秘帶來的懸念,很快便在小鼓輪奏的終章中獲得完滿的解決。終章仍然充斥著作曲家內心世界的不穩定,奇異的音響效果,與各種情緒穿插,出其不意的靜默,充滿力感的爆發性高潮效果,更成為這場音樂會,展示將陣容增大的「小交」所具有精準實力。

上一世紀二十年代的蘇聯,不僅政治氣氛、社會境況一片陰霾,不易看得明白,年輕時的蕭斯達高維契身體健康欠佳,長期體弱多病,又逢父喪,生活上的種種不如意做成的悲觀感覺,無疑都在這首作品中展現出來,但仍不難感受到不時浮現的青春躁動。對於這一切,作為指揮的葉詠詩卻能以一種冷靜理性且細膩的手法,處理得有條不紊,更能將曲中的緊張感、張力感,和交響曲不能或缺的能量感,很有層次地鋪展出來,那可說是女性細密心思很用心做出來的效果。早已超越青春之齡的葉詠詩在處理這部奇特的交響曲時,用的應是更多的悟性,展示的仍是年輕的蕭斯達高維契的內心世界,遠多於是葉詠詩的個人情感了。


如就現場上座率還算不錯的聽眾的反應來判斷,似乎大家最能理解的仍是伊貝拉紀莫娃弓弦下的柴可夫斯基的內心世界。不過,在長大的第一樂章厚重完滿的收束和弦後,帶來的卻是不應出現的急不及待的滿堂掌聲,那卻讓人深感迷惑,這些掌聲是說祇聽一個樂章已滿足了?已能進入到柴可夫斯基的內心世界?還是是伊貝拉紀莫娃的世界?本文完稿時仍未有答案。


評論場次

2012年11月23日.晚上8時.香港大會堂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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