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胡鐘尹 Hu Jung Yi
正當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肆虐世界之際,隨著瘟疫蔓延與危機的擴大,藝 術界熱烈迎接的春季活動也頓時中斷,受到嚴峻的考驗。
一場瘟疫、讓人反思生命、價值,以及我們對世界的運作,藝術的發展,或許也 可透過這次機會,進入一段反思與沈澱的時刻。
當代藝術作品,會有「貧乏」的一天嗎? 這也許是問,在當今人類與環境問題 各方面交集產生的複雜局面下,藝術家如何面對則難者「看不懂」、「陳腔濫調!」 的批評後,還能找到出路與展開新的可能。
「後現代主義者是沮喪的理想主義者,其中的高手確實意識到現代性已好景不再,但他們還繼 續接受現代主義劃分時間的方式,由此他們只能從連續革命的觀點來劃分各個時代。 他們感覺自己跟在現代人「後面」,卻抱著一種「現代之後無來者」的不悅情緒。「沒有未來」 是附加在後現代主義格言「沒有過去」之上的口號。那還剩下什麼?只有脫節的片刻與無憑無 據的譴責了。因為後現代人不再相信他們得以譴責和激憤的理由。」(Bruno Latour ,1991) (註 1)
哲學家 拉圖(Bruno Latour) ,提到後現代主義者對於「進步」的思維邏輯,是 以一種站出一步的批判姿態出發,但在觀念的本質上,並沒有創造新的東西,仍 是繼承著先早的知識內容與事物運作模式。
藝術表現是否「貧乏」的疑問,來自於身為當代人的我們,依然沒有跳脫上述關 於新舊觀念二元對立的迷思。
藝術發展至今,已趨於跟我們的生活狀態沒有距離,當代藝術家的創作題材與活 動力,主要從日常生活經驗取得,而當它面臨困境時,自然也來自藝術習慣從「領 域外」尋求靈感與支援時,失去創造性主體,以及產生自我生命力匱乏的現象。
義大利藝術家 曼佐尼 (Porto Manzoni )1961 創作了一件作品《藝術家之屎》 (Artist's Shit) 以 90 個錫罐,單罐放入 30 公克 的”糞便” ,並標明 ”Freshly preserved”,以示「內容」的新鮮,更使人驚愕的是它的作品售價比照黃金,售 價參考當日黃金價格出售。
曼佐尼再次顛覆了觀眾對於「現成物」認知,杜象(Marcel Duchamp 將小便斗取 名〈泉〉(Fountain),如今〈泉〉象徵的功能性及功能性的衍生物,都將可成為藝 術的內涵與觀念。 當有人批評當代藝術作品,表現內容空洞、匱乏,且如同排 泄物般不堪,當代藝術家便從另一個角度扳回一城,借助批評者與事件的話鋒, 轉換為表現的動能與力量。
打破框架
「所以現代性是幻象嗎? 不,現代性遠多過於幻象,又遠少於本質。」(註 2) 可信的論述,便能成為可靠的認識,並確立存在的合理性。而認識是否淪為「幻 象」,或者存在、理念是否已「疲乏」? 這類問題,在今日網絡世界高度整合與 快認知快速更替的背景下,即便藝術作品,可能地在獨特性與內容(質料)為基礎 的本位上缺失了,使我們對價值的思考,讓渡給每位個體「真實的體驗」,每個 人仍可從當今當代藝術,非線性、非二元對立式的文化發展景況裡,尋獲對自己 有益且感到愉悅的部分。
藝術家不再扮演「創造者」的主要角色,而是「連接」的樞紐,作品是「溝通的 載體」,觸發我們對習以為常的事件提出反證。
”糞便”不只能成為作品的本身,還能被創造為”景觀”,另一樁離我們較近的例 子是,2018 年 鹿特丹 - 博伊曼斯·范伯寧恩美術館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 的展覽〈Vorm – Fellows – Attitude〉維也納藝術團體 Gelatin 帶 來的”便便奇觀”,用石膏模型翻模上色的巨大糞便,充滿了整個 1500 平方米的 展覽廳,一旁還備有各顏色與膚色的服裝供觀者換裝,讓觀者穿梭在這些”雕塑” 中可有身歷其境的奇特感受。展覽或許帶有一點挑釁的意味,但同樣也激發人們 的好奇,面對熟悉卻陌生的事物,看看那個「經驗中」的自我。
當 Gelatin 以作品翻轉形式的語言,運用幽默感來打破社會上存在的各種偏見與 認知框架,作為旁觀者的我們,如果輕鬆一點,忘掉渴望突破舊世界的觀念史發 展包袱,我們是不是就能從以為看似「貧乏」的藝術品表現,把對質料內容的思 考,轉換成形式內容的認識與創造性?
如其本來的存在物、成為第二自然的現成人造物,彼此意義不在於”突出”,而 在於”連結”,並能夠拆解重新成為養分。
註 1 布魯諾.拉圖(Bruno Latour) 著,嚴可婷、黃碧君、余曉嵐、林文源、許全義 合譯,《我們從未現代過 Nous n'avons jamais été modernes : essai d'anthropologie symétrique 》,臺北市: 群學,2012 , 頁 136-137 註 2 同註 1, 頁 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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