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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若玫評《杜蘭朵》──主角缺席了嗎?

文/俞若玫

圖/Cheung Chi Wai



二月初,立春,空氣也說著甜話。香港芭蕾舞團選在這個時侯上演《杜蘭朵》,自有市場上的考慮,宣傳主句──「生、死、愛」,感性簡練,的確是對劇目扼要的描述,這部普契尼(G. Puccini)死前仍未完成的最後一部歌劇,有著愛情最揪人心肺的形態:愛上不可愛、精神虐待、被否定、恐懼、死和最重要的大團圓,有著(當代)流行愛情小說文類的定式。而普契尼幾近狡猾地,甩開時代脈胳,斷章地大量把玩東西異國文化情調(如盛勢中國元朝公主)及音樂符碼(如中樂曲式茱莉花等),以最華麗的時空定格,展現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戀。歌劇如此,芭蕾舞劇又如何推陳出新?這是我好奇的起點。


筆者會按以下三個視點,混合來看作品,一是舞台如何善用、再現、超越各种文化符碼;二是如何以身體語言及舞動來推展生死愛這個不老黃金主題;三是舞台空間跟舞動、音樂文本的關係。


一部以歐洲目光出發,拋擲中國情調的文本,由多國舞者身體以西方芭蕾還原。這個設定,本身趣味無窮,但澳洲編舞者似不在意當中的文化差異及獨特性,舞台變成一個沒有地方(placeless)的懸垂空間,即使代表祖先(仇恨的內源)的超大頭像,素淨如裸符,沒有任何民族、地方色彩,幾近連性別也很含混,舞者的衣服似有點亞洲泥土氣色,既東方又非東方;公主出場,光芒萬象,極盡華麗,卻教我想起日本動漫的月亮女神,既虛擬又真實,既陌生又熟悉,放在任何國家及時空都成立的,大概重點只落在故事的戲味張力,和結構上的起承轉合。也許,這是最忠於原著的做法──文化都是空符,公主和王子才是真的,閃耀的(從前迪士尼動畫也是這樣的)。


但舞動如何開展故事?我真以為Amour是主角,卻一直缺席。我看的場次是劉苗苗演杜蘭朵公主,李林演卡拉富王子的場次,他們都有很好的身體,青春勃發,劉努力地把驕傲如天鵝的公主顯現出來,她修長的手在空中直舉很好看,第三場卻顯得有些繃緊;李愈跳愈有神采,旋轉凌厲乾淨,但,主角們的動作只是再現觀眾耳熟能詳的情節,動作沒有成為舞者的心理行動,一個在劇場上的選擇,真要dramatic的話,當中對愛的不同形態的探索和演繹,心理的具象變化、情感糾結都應更慢、更細緻、更多層次。


公主王子在第一幕的相遇是多麼草率,那份要生要死的愛在哪?舞台空間的處理非常呆板,中心位置是主,旁位是次,群舞在中間穿梭。而他們相遇,滿身bling bling的公主長時間置中呆立如神像,等待勢會自投羅網的男角在前台中央掙扎最終朝拜。愛,在哪?即使開場即被處死的王子,他也是因為愛而死,他的動作和情緒是否可以複雜一些?同樣,那群勸王子不要去枉死的亡魂,也是死於愛情,是否可以更堪玩味?愛是什麼?他們的愛不值得發揮嗎?而群舞常用的舞動語匯:單一的動作在不同拍子重覆展示,成為群舞的變化,一再出現,卻沒有成為情感的變化。


較喜歡的是配角柳兒,舞者康蒂思.阿迪雅身體很鬆動,收放自如,從第一幕的活潑主動到第三場為愛就義,都有明顯的變化,變化不是單指動作,而是舞者自身在舞台的存在感而來的情感變化。


戲肉應該是第三場的「公主徹夜未眠」,場刊沒有寫用上哪個年份的錄音及由誰演繹,我認識有限,猜想是Pavarotti演釋的版本,舞者李林利落地跳出高能量的動作,但跟音樂分了家,他非常用心地展示身體的可能,卻沒有跟「情」一起共舞,也沒有走在音樂裡。的確,我被Pavarotti雄渾而靈性的聲音帶走,臨近尾聲,甚至看見他那雙空洞而又決絕為愛而戰的圓眼,而不是眼前單手托舉高難度動作。迴轉在心的,仍是音樂而不是公主華麗至死的戰裙,不是由鐮刀變月亮的巧妙舞台設計,更不是一場又一場閃爍發光的佈景。


很多托舉,很多旋轉,目眩好看,卻,看不見主角Amour。



評論場次_2015年2月7日/下午2時30分/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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