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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暉評縫身

文:國暉


就如劇中所強調: 沒有人是完整的,文學與劇場的相撞或者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另一種「縫身」實驗。由此可見,浪人劇場多次將香港文學經典搬上舞台,可說是香港劇場界的一隊異軍,自稱為不斷修煉的「劍」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至少於劇場與文學的界限上邁出了勇敢的一步,至於成敗與否,已屬後話。。


《縫身》的主旨大底是人的不完整,無論是從精神或肉體來說,當中亦涉及了教育、愛情、親情、社會、法律的反映及反諷,要深入剖析的話,基本上包羅萬象、不可盡述。有見及此,筆者並不願對劇中的意涵多作探討,只想於此文中談一下劇場的表達方法。


一以貫之,劇中人常以一種非直接的方式溝通,少有面對面的直觀交流,對話多是以富哲理的語言平淡道出,從中可聽出對話的跳躍及非理性,往往在回應與非回應之間。的確,對白含金量相當高,不是人說的,倒是說給人來理解、咀嚼、探討的,雖富有詩意卻又不是玄妙難解的詩句,句中每每道出了現代人的真實處境,觀眾要代入其實不難。然而,於思考時間的掌控相信是對全劇的最大考驗。


《縫身》的對話於交待的人物性格、故事情節總是不期然被其深意蓋過,消化對話似是成了觀看劇場的一項重要解讀方式,以另一角度來看,可視之為對文學性的重視或推崇。對白於交待情節方面介乎有或無之間,有意或無意不是問題所在,因為劇場的語言早已令人難以進入的話,情節亦不會是演出的重點,這是可以理解的。原著小說《縫身》中人物的說話方式或質地成就了高度的文學性,雖然不是一本磚頭厚書,要細讀的話也要花費功夫。小說對白的精妙意境畢竟是難以簡化的,文字始終是難以取代的媒介,面對這個局面,導演譚孔文算是頗為完整地作出了改編,選擇了以對白為主導保留了小說的精華,於情節上有所取捨、刪減,這方面的改動是無可厚非的。劇場以女主角「我」作為主幹,刪去了原著中關於連體人的研究論文的節錄,於表達的主次、劇場的推演、時間的考慮來說,是一個非常合理可取的決定。


文學講求可讀性,劇場也可以讀,但除了讀,也可以看,可以聽,可以演。文學可以拒絕讀者,因為讀者可以反覆誦讀,主動出擊。然而,劇場的觀眾始終較為被動,布萊希特以「疏離效果」避免觀眾的投入,最終仍然是為了迎接觀眾主導介入的個人選擇。誠然,導演譚孔文為了平衡作品的「文學性」及「劇場性」,於音樂、形體、燈光均有相應的配合,可是劇場的對白之多、對白的意象密度之高、語意的艱澀,實在令人咋舌。於約兩個小時的演出中,對白幾乎佔了九成的演出時間,而且一浪接一浪,「透氣位」鳳毛麟角,形體表演每每又碰上對話,可惜結果不是一加一大於二,反而是過多了,營養過剩往往令人消化不良。


反觀浪人劇場的前作《十年。寒。笑》,以多個文學作品改編為片段式的劇場演出,雖然對原著沒有作出深入的探討(或者說是沒有深入的探討的空間),「劇場化」的意向卻沒有被消磨。成也文學,敗也文學,《縫身》的文學性以貫徹如一的語言、語調帶出了極深入的思想旋渦,換來的是對觀眾的高度要求,觀眾要專注於對白營造的意象、內在指涉,前句與後句互相的扣連,尤其對白幾乎沒有語調的升降、抑揚、頓挫,以兩三個重覆的句子強調一些較為重要的概念的做法只是偶一為之,到底不成氣候。與「疏離效果」不同的是,「疏離效果」使觀眾儘管被疏離下去,觀眾始終想在離散的語言、意象中覓一個安身的位置,疏離是為了融合,雖然知道融合的不可能,觀眾亦以自身的角度、身份、理解等等嘗試感受內心的變異。《縫身》做不到以上所說的「疏離效果」,她就像一個拒絕交流的人不停地說出獨白,觀眾忙於思考對白的深意,反而消去了以自身去解讀劇場的可能性與自由度。對白可以引出多方想像,可沒有留白就沒有想像的空間,從這方面來說,劇場反倒是消去了觀眾的創造力。



評論場次: 2014年5月10日•下午3時•上環文娛中心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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