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將傳統文化、具民間風格的歌舞帶進現代,與當代的藝術形式結合,於民族風格與現代手法尋求一種平衡、突破? 陝北民歌《藍花花》,於國內上演的劇、影、戲共有三十多部,而香港舞蹈團今次卻選此為舞劇題材,將具有濃厚地方色彩、黃土高原味道的陝北文化,添上一層簡約、明淨的薄衣。
未曾接觸這套劇目前,筆者曾看香港舞蹈團編導的《畫皮》、《雙燕 ─ 吳冠中名畫隨想》等演出,其以現代美為依歸,將中國舞和當代舞結合,配合簡約的美學風格,於燈光、舞台服裝設計配合下,展現創新且富有詩意的情景,例如《雙燕》便曾利用黑、白兩種主色調,以無調性的弦樂混合舞者的剛柔、急緩、進退的中國與當代舞姿,展現水墨的空間與缐條。而今次梁國城於陝北之行深入邊寨,取其民風,吸收民間歌舞的藝術傳統,再混合現代西方簡約主義的表達程式,塑造了不一樣的《藍花花》。
舞劇從抽象到具象
舞蹈是視覺動態藝術,其肢體語匯具象徵性和模糊性,它雖然無法詳盡仔細地說清故事,但卻可能呈現文字無力表達的東西。是次《藍花花》的舞台設計以簡約、明淨的風格為主,棄掉傳統黃土高原的實體影像作背景,改以兩塊可轉動的白色直立式三角體取而代之,把可描繪和想像的空間拉闊。另外,於首幕,編者利用紙傘作為車輪,模仿車輛轉動,為舞劇添加淡淡質樸詩意,串連第二幕《白色紙馬》一群白色紙馬裝扮的群舞者與透露橙紅色火光的燈籠,形成冷暖色對比,十分好看。利用白色紙馬的祭祀品作為送葬的像徵,融合舞蹈,亦能巧妙地將其詩化的感性內容進一步提升。而舞劇下半場則較偏重具象性的劇情描述表達,尤其兩位主角一起享受包點一幕,基本上是舞者做給觀眾看,以具體實質的行動交代劇情,交代了故事卻同時間扼殺了觀眾的想像空間,加上背景音樂不論於節奏、旋律及配器上有過多的推進,就像告知觀眾將有大事發生一般,故事內容過於急進揭曉,反令其張力消失。
論及音樂,這場演出共分五幕,以三位舞蹈員作為骨幹人物,結合群舞與香港純弦共同演出。旋律悅耳但欠缺驚喜,弦樂大部份仍走不出一般調性(Tonal music) 或五聲音階的組合,除了第四幕加上撞音以表達衝突和反抗情緒,其餘不少部份乃偏向傳統作曲手法處理,這並無不妥,筆者還挺欣賞豎琴獨奏部份,與女舞者的纖細柔美十分貼合。但略為可惜的是,音樂在這演出並沒有充分地為該劇提供情緒鋪陳的空間。配器上有過多的情緒推進,密奏的十六分音符,過於具象的處理手法,反使舞劇的想像性與興味降低。
《藍花花》封建傳統下的哀歌
演出的最後一幕,高亢嘹喨的民歌再次響起,述說一對追求自由的戀人如何受傳統封建制度所壓迫。一個富人、一個窮人和一位女子的故事。藍花花和石娃子兩情相悅,但周老財恃財凌弱,藍花花最終成為封建社會下任由男性財權主宰的犧牲品,戀人直至死時才可真正相依結伴。《藍花花》稱為藍花花而不是紅花花,是因為這藍色裡包含抗衡與掙脫! 藍花花摻雜著紅色政權與封建思想的矛盾和衝突。取材自陝北民歌《藍花花》,在陝北民歌中屬於信天遊的形式。信天遊的內容以反映愛情、婚姻、反抗壓迫,爭取自由為主,是陝北人對女性的美麗聰慧和追求真善美的女神頌讚,亦是表達陝北女性在婚姻愛情上所面對的壓抑而作出呼喊。
套入舞蹈層面,整場演出舞者主要以藍、白、紅色裝束展現,除了少數民族舞蹈素材,如「扭秧歌」和「踢場子」,梁國城如常地融合現代舞作為肢體解放的手段,從整體結構、舞台視覺到美學追求,可看出其一脈相承的概念。筆者尤其偏愛第五幕結束部份,射燈先以淡橙黃色打落在舞者白色的衣衫上,伴隨黑影舞動,產生極富意象的視覺效果。而最後故事結束前,編者頗富心思地將其還原至開幕時的佈局,作為首尾呼應,男女主角死後化作枯木上的藍花相依結伴,為這哀歌落下句點,頗具詩意的處理手法,讓人聯想到《梁祝》的化蝶。
評論場次
2012年11月25日.下午3時正.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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