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智聰

在80年代,多得《搖擺雙週刊》與後來的《助聽器》等本地獨立音樂刊物所荼毒,那些年香港的地下/另類音樂愛好者,都聽起偏鋒的「工業音樂」(Industrial Music)來,一頭裁進那些充滿分崩離析、精神分裂與自虐性病態意味,猶如洪水猛獸的冷冽黑暗噪音裡。
除了英國Industrial體系元老Throbbing Gristle(及其分支)、德國柏林的Einstürzende Neubauten、英國的Test Dept、原籍澳洲的SPK等都是我們必聽的「工業天團」之外,還有來自斯洛維尼亞——即前南斯拉夫的Laibach。單是東歐鐵幕共產國南斯拉夫的背景,以及樂隊所祭出的工業軍樂(Martial Industrial)姿態與法西斯主義的象徵,Laibach這個異軍突起的名字在當期時毋庸置疑是叫我們那麼趨之若鶩。
過去,我們從沒意想過這群工業音樂體系的樂隊可以踏足香港這塊彈丸之地演出,甚至視之為妙想天開的事。然而,即將在這個3月份發表樂隊8年來全新官方專輯《Spectre》的Laibach,就在CIA(文化企業協會)主辦下把他們的《Spectre Tour》在帶到香港,在3月22日於灣仔The Vine Centre舉行其《Laibach: The New Cultural Revolution》音樂會;之前在3月21日Laibach則會於城市大學作研討會講座,而維期兩個月的《Laibach Kunst Exhibition新文化大革命藝術展覽》亦一直在CIA的葵興會址展出。

工業支系
如今大家所謂的獨立音樂,還是離不開搖滾樂隊或結他主導形式的東西,談不上有多大破格的意義。反觀80年代Post-Punk紀元的獨立音樂,卻是那麼多姿多采,充滿各種可能性。回顧當期時的英國獨立音樂排行榜的Top 20位置,除了看見獨立搖滾形式的樂隊外(姑勿論是簡樸清新的Jangle-Pop抑或闇黑神秘的Gothic Rock),還有不少光怪陸離的音樂,從不食人間煙火的避世空靈飄逸之聲,到歇斯底里的崩壞後工業噪音,記戴了是80年代獨立音樂的多元景象與開放態度。
單是當時之「工業音樂」體系,已包容著各具異稟的風格——富有官能刺激的打鐵派、虛無的Sound Art噪音實驗、以冷酷電子曲風作主導、法西斯主義軍樂、黑暗民謠等,讓這個工業音樂體系產生出不同的支系流派,背後有著離經叛道的反搖滾精神,以破壞搖滾樂的架構——這是有別於後來Ministry、Nine Inch Nails那門Industrial Rock所受到搖滾樂模式羈絆。
而Laibach正是從工業音樂體系所分裂出來一支風格獨樹一幟的樂團。

萊巴赫主義
成軍於南斯拉夫工業煤礦市鎮Trbovlje的Laibach,名字來自斯洛維尼亞首都盧布爾雅那(Ljubljana)的德國譯名萊巴赫,樂隊成員永遠是以軍服打扮示眾。早年他們的東歐特色工業之音仍是滿溢初生之犢、處於摸索/實驗階段,從他們首次在英國出版的1985年專輯《Nova Akropola》(由獨立廠牌Cherry Red發行)到加盟合作無間的英國獨立名廠Mute後所發表的1987年專輯《Opus Dei》,我們亦見證到Laibach得以建立出他們獨一無二的風格——紀律性的重型電子節拍、猛烈的步操式軍鼓敲擊、電子合成器奏出假以亂真的管弦樂能量、戰鬥式的氣勢、蕩氣迴腸電影配樂意境氛圍,還有主唱Milan Fras冷酷的男低音嗓音,正是他們在80年代最為標誌性的Laibach之音。而無論是重型搖滾的壓迫感,抑或新古典的悲壯殉麗,都得以呈現在他們的聲音當中,到了1992年專輯《Kapital》起他們亦開始帶來Techno電音的傾向。作為與東歐/歐洲政局息息相關的政治藝術/多元藝術團體,他們所屬的藝術聯盟NSK(Neue Slowenische Kunst)之美藝設計,也是Laibach所不可或缺的東西(然後NSK更成立了他們的同名國家)。
Laibach的特色還有他們喜歡玩改編歌,把別人的作品重新闡釋成擁有強烈自家風格的曲目。《Opus Dei》的兩首主打單曲〈Leben heißt Leben〉(英文:Live is Life)和〈Geburt einer Nation〉(英文:Birth of a Nation),便是分別改編自澳洲樂隊Opus的〈Live is Life〉及英國殿堂級樂隊Queen的〈One Vision〉;1988年單曲〈Sympathy For The Devil〉是改編自The Rolling Stones的1968年同名作品;回應東歐政局的1994年全改編歌專輯《NATO》包括重新演繹了瑞典流行金屬搖滾樂隊Europe名曲〈Final Countdown〉、由Status Quo唱紅的〈In the Army Now〉、Pink Floyd的〈Dogs of War〉等。更為大家津津樂道的,乃是88年《Let It Be》把The Beatles這張1970年經典專輯差不多完完整整改編過來,只欠主題曲而已。
美好新世界
Laibach的上張官方專輯是2006年的《Volk》(名字即「人民」之意),是他們的另一全改編歌概念專輯,所改編世界各地國歌,包括把〈義勇軍進行曲〉改編成幽美電音曲目〈Zhonghua〉。然後他們曾在2012年為科幻戰爭喜劇電影《Iron Sky》帶來電影原聲專輯,所以《Spectre》才是他們繼《Volk》後足足8年來的全新官方專輯。
Laibach在近10多年來的作品已不再有如洪水猛獸般駭人,反之他們的聲音乃愈來愈悅耳、愈來愈修飾,比如前作《Volk》在當年我便曾以「好聽」來形容,尤其是斯洛維尼亞電子流行樂隊Melodrom女歌手Mina Špiler為他們獻聲後。相對而言,以世界性政治宣言作為主題的《Spectre》,亦同是可以平易近人的Laibach專輯。專輯開場曲〈The Whistleblowers〉在口哨主奏與軍鼓節奏及管弦樂下,Milan以從末如此溫文爾雅的歌聲唱出如斯琅琅上口的旋律來。最後的〈Koran〉是唱頌相信世界將會如此美好的烏托邦Ballad。
在《Spectre》裡仍是以電音主導的歌曲居多:〈No History〉的末世電音場面,〈Eat Liver!〉以高壓Techno-Pop曲風與動盪管弦樂絲絲入扣而來,道出歐洲瓦解的〈Eurovision〉那黑暗深邃Dub Electronica曲風,〈Resistance Is Futile〉更是Laibach式R&B曲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