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 從陶瓷小鎮到全民美術館 | 做個聆聽美術館 | 訪問新北市美術館館長賴香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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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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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更新：7月24日

被視為將改變大台北地區藝術生態的新北市美術館(下稱「新美館」)，4月25日已隆重開幕。美術館由知名建築師姚仁喜所設計的建築未開幕已引起國際關注；坐落於對國際遊客來說仍陌生的「臺灣景德鎮」—鶯歌，一樣引起眾多的討論。鶯歌自1999年921大地震唯一的鶯歌陶瓷博物館受到嚴重影響(於2000年重開)，新北市美術館的啟動無疑對鶯歌這陶瓷小鎮有著形象對比的提升 (陶瓷傳統工業與當代藝術)，其賦予的宏願與將面臨的挑戰，也令人拭目以待。

「全民美術館」是新北市美術館的口號，提出不僅是藝術家的美術館，也是全民(並不侷限於地方民眾)的美術館，我們《藝術地圖》訪問新任館長賴香伶，以香港的文化方位為定標，請館長談談就新北市的地位，地方到國際，美術館的規劃以及如何推動並實踐「全民美術館」的願景。

(賴香伶／具有藝術史及博物館學專業背景。曾任上海外灘美術館創館館長、臺北當代藝術館館長，空總當代文化實驗場執行長，並曾於臺北市立美術館與國立臺灣美術館擔任策展人。目前亦擔任忠泰建築文化藝術基金會與帝門藝術教育基金會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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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城市的美術館

A：臺灣的美術館主要分為中央級和地方級，其中中央級的美術館是國立臺灣美術館，而地方級則有各縣市的市立美術館，包含六都及各縣市，美術館的規模各有不同。除了成立很久的臺北市立美術館(北美館)、高雄市立美術館外，臺南市美術館與桃園市立美術館已各自有一席位，興建中的臺中市立美術館與臺中市立圖書館等建構成一個連城「綠美圖」，新北市美術館的成立更凸顯於台北市立美術館外一個更大的藍圖。可以說一說新美館如何突出於本土，並放眼國際？

賴：我覺得地方跟全球其實是一體的兩面，我從來不覺得這是兩個層次，如同在地到全球化區域。我也從不喜歡用「地方美術」這樣的名詞，我比較願意用的字是「城市美術。」就像拿日本來講，有東京「森美術館」、福岡「亞洲美術館」、「金澤二十一世紀美術館」等，你不會說它是地方美術館，它就是一個城市美術館。

六都的美術館逐漸在不同階段已經將城市美術館概念建立，1983年北美館成立，當年的文化是希望將它視為一個國際化，代表世界的櫥窗，但2025年的世界是雙語，它必須是在地連結國際視野。

| 交通的距離，其實是心理的距離

A：香港近幾年藝術文化的發展快速， 2018年將法定古蹟中環前域多利監獄重新改造成當代藝術中心的「大館」成為了重要旅遊景點，一條天橋連接中環的人行電梯扮演了重要的橋樑。2021年11月位於九龍維多利亞港旁、西九文化區的視覺文化博物館M+ 吸引了全世界的人才來到亞洲，及後香港故宮博物館開幕，讓香港一時成為亞洲最大的藝術中心。然西九文化區因為交通設計失敗，許多參觀的遊客必須旅遊車一卡車一卡車的帶入，從中環過去45至60分鐘，雖然有豪宅及超級購物中心及ICC最高塔的加持，仍然「交通」是一個失敗的阻滯。我們想問，新美館位於鶯歌，即使台灣人都不見得容易去到鶯歌，館長如何發展地方藝術的延伸？鶯歌在硬體及交通的配套，政府是不是有做相應對的建設？

賴：鶯歌的交通其實很方便，我覺得那是心理的距離，實際距離並沒有那麼困難。例如我住在臺北市大安公園旁邊，有便捷的公車，但就覺得火車是很方便的。你從臺北火車站到鶯歌火車站大概只有30幾分鐘，到了鶯歌之後從火車站走到美術館大概只有6分鐘，其實比臺灣任何的館都近。譬如說從高鐵坐到高雄市的美術館或者是高鐵坐到臺中美術館，或者是到北美館要到圓山站等，其實是心裡的距離，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遠。

| 走出殿堂思維的美術館

賴：美術館的定位在哪裡，你的視野就在哪裡。我們雖然是在鶯歌，而且是在新北市西南角一個很小的地方，只有8萬人，相較於板橋市有50萬人，這麼偏離異域的小城市裡，怎麼樣面向世界，我覺得就是從「視野」、「作為」、「方式」，亦即如何策劃節目、如何面對觀眾，怎樣提出溝通的語彙。新北市確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臺灣的縮影；雖然鶯歌很小，但是新北市很大；新北市是臺灣最大的一個城市，臺北就被包圍在裡面。它的多元性、複雜性，亦跟臺北市同步的。過去它或許是臺北的support system，現在應該是一種雙軸心。說它是一個關鍵的邊緣，現在卻變成一個很重要的都會區。

我們現在談美術館，要走出「殿堂」的思維，所謂的attentive museum，在亂局之下、在後疫情時代，美術館越來越重在社會功能，一個所謂的「公共空間」，或是一個「社會品牌」。新北市市長提出「全民美術館」的概念，必須做到「關聯性」，就是美術館與民眾之間、藝術社群之間、與個人的互動，它是不是一個有創造性的美術館。

尤其是鶯歌，鶯歌本是個「Township Hall」，自清代到現在，一、兩百年的歷史一直保持產業的傳統—陶瓷，如何從在地的產業跟文化傳統間，走出一個新思維，兩邊一起共惠，一起連動，與觀眾形成的緊密夥伴關係，這也是我們(新美館與鶯歌)扮演的合作夥伴角色，新北市美術館未來能夠在在地文化裡容舊創新。現在國際上在談的「趨勢」：美術館怎樣變成驅動社會質變的媒介 (Agent for social change)，我們希望能夠連結國際思維，但也必須尊重在地遺跡，在地文化資產，將兩者結合在一起。

| 本土出發連線國際，「六都」美術館的野心

A：大家都知道鶯歌是一個陶瓷小鎮，大環境的硬體無法解決之下，其實很難跨到更遠的地方。開幕展裡，仍然顯示在地根源很強的策劃，新館近期規劃如何顯現其國際視野？

賴：新美館在籌備處階段時，我是擔任美術館的顧問委員，確實那時就開始在思考所謂的「從在地到跨區」，從一個在地的點到跨區的連動，是很有策略性的，那時候有一個策劃叫「穿越新北」。「穿越新北」是我們每一年的主題，連續辦了四年公共節目，從第一年梳理新北市的藝術史，從清代開始，到近代、現代到當代，一種從線性的時空去看新北市，「穿越」變成一種行動。

A：新美館從本土出發連線國際，感覺這也是「六都」美術館的野心，無論本土或是國際，你又如何定位自己？

賴：新北市二十九個區域裡面其實有很多的議題。不管是儀式性的宗教、民間藝術、常民文化、東南亞新住民文化等，從亞洲到面向世界。定位應該是想傳達什麼樣的文化訊息、顯現甚麼樣的文化面貌。臺灣有很多從國外來的藝術家包括香港的李傑 (Lee Kit)。我們不會說「國外」藝術家，因為他已經住在台灣很多年，我們會根據他在這邊的生活經驗邀請他創作；例如即將執行的林克恭先生的展覽，林克恭從小就住在美國，年輕後才回到臺灣從事教學，退休後又回到美國，他整個生命經驗走到很多的地方，但我們會看待他是一個所出身於新北市的藝術家，我們也相信他的作品看得到他一個國際觀、生命經驗、看待世界的視野。我不覺得在做本土的藝術家似乎就一定要跟國際做一個區隔。

| 新北市美術館，一個聆聽的美術館

A：新北市的預算來自於新北市政府，是否有一個必須達到的目標？

賴：新美館是行政法人系統，它大部分的資金來源是來自於公共性財產，因為它是一個公共文化機構。市長提出「全民美術館」概念，我覺得他的概念是：美術館是一個城市中美好的存在。

台南美術館說自己是「城市的發電機」，我想要說的是：美術館必須是一個「聆聽的美術館」，它必須是一個積極聆聽、積極反應及回應、必須採取行動。要將你的客群變成大家一起共同學習、共學協助或者是共創，一起共同分享。

A：美術館傳統的四大功能，推廣、展覽、教育與典藏，可以請館長談一下新北市美術館營運的未來方針。

賴：新美館的經費永遠不夠，美術館的典藏經費一般都不高，我們現在除了做展覽之外，推廣民眾親近藝文並參與藝術體驗是很重要的。典藏經費運用必須有策略，但經費在整體的備用還是比較少。

A：香港的西九龍文化區有M+博物館與香港故宮博物館，當初的設計除了提供市民的休閒需要，重要的就是旅遊的發展。宣傳的面向以鄰近國家及城市的藝術觀光為主，香港的民眾對其仍有極大的距離感。而交通的配套不足也是一大問題。相對新美館，全民美術館的目標也是一項挑戰，館長又如何對待文化觀光的挑戰。

賴：我覺得一個城市美術館絕對有「文化觀光」的效益。文化怎麼去推動一個城市的成長或是翻轉是很重要的。一個城市不僅是消費文化，文化觀光創造產值、也提供藝術體驗及美學教育。我們觀察到新北市美術館的觀眾，有很多是一些年輕的家庭，美術館對他們來講是藝術體驗、知識生成場域；面對專業的觀眾，展覽傳達在地到全球發出的重要訊息，不僅是創造性，還有影響力。

文 | 樊婉貞

圖 | 新北市美術館提供

新北市美術館 | 239台灣新北市鶯歌區館前路300號

由新北市政府監督的行政法人機構，總樓地板面積為32,397平方公尺，位於新北市鶯歌區三鶯新生地，鄰近鶯歌車站與新北市立鶯歌陶瓷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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