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 | 小心被你美麗的容顏給吃掉 | 《國寶》 日本歌舞伎「女形」的極致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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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電影《國寶》繼今年戛納影展首映獲好評後，被選為日本「沖奧片」，代表日本角逐2026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成為繼《駕駛我的車》後再度衝擊奧斯卡的文藝巨制。由日籍韓裔導演李相日導演、吉澤亮和橫濱流星主演的《國寶》，以歌舞伎為題材，將「男扮女裝」的極致美學化作痛徹心扉的表演。
《國寶》改編自吉田修一同名小說，講述出身黑道世家的立花喜久雄因家庭變故被歌舞伎名門收養，與世家繼承人俊介共同學習歌舞伎，歷經四十年成為日本第一女形「國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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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傳承
《國寶》男主立花喜久雄、男二俊介與師傅半二郎三人，體現了歌舞伎界典型的父子與養子關係。立花喜久雄對應現實中的國寶級歌舞伎大師阪東玉三郎，男二俊介是大部分歌舞伎世家繼承人形象，師傅半二郎是典型的歌舞伎世家話事人和父權象徵。歌舞伎是封閉的世界，以世襲制為核心。
現實中的歌舞伎界包括成田屋、成駒屋、音羽屋、高麗屋、中村屋五大名門。俊介這樣出身世家的繼承人，從小培養唱腔、身段和臺詞功底，繼承家業是註定使命，也是唯一出路，一旦出現像立花喜久雄這樣的「外人」搶奪本應屬於他的襲名，必產生幻滅感，養子與世家少爺的人物設定，為日後決裂埋下隱患。
師父半二郎與兒子俊介演繹《連獅子》，在現實中也有原型。父親在歌舞伎傳承中具有絕對權威，從小培養兒子接班，傳承人幼年起就在父親指導下學習歌舞伎。《連獅子》通常是初學歌舞伎小孩的必學科目，也是傳承人首次登臺演出的劇目。在成田屋，童年的勸玄就向父親市川海老藏學習《連獅子》並登臺表演；高麗屋傳承人、有「日本第一美少年」之稱的藤間齋從幼年起學習《連獅子》，與父親市川染五郎登臺亮相。《連獅子》講老獅子把小獅子踢下山，只撫養能自己爬上來的小獅子，正是歌舞伎父子關係模式，也是殘酷的叢林法則與生存遊戲。
| 養子襲名
在繼承嚴格的歌舞伎界，儘管名門秉持「家業不外傳」「子承父業」原則，但「外人」在歌舞伎界立足也非絕無可能。現實中，不僅有養子繼承家業的實例，還能成為「人間國寶」。立花喜久雄不是出身名門，早年經歷家道中落，卻得到師傅認同，代替其親生兒子俊介接下半二郎的角色與襲名，登峰造極，人物身世的設定有歌舞伎大師阪東玉三郎的影子。
阪東玉三郎在歌舞伎界可謂「異類」，並非名門正統繼承人，以十四代守田勘彌養子身份襲名，最終成為歌舞伎女形第一人，有「日本梅蘭芳」之稱。《國寶》中《二人藤娘》《二人道成寺》和《鷺娘》都是阪東玉三郎經典代表作。《二人藤娘》是「花形女形」，是年輕美麗、少女感的藤花精靈；《鷺娘》中是「若女形」，天真活潑，對世界充滿好奇；《二人道成寺》是「惡女形」，因愛生恨、化身為蛇。
| 《國寶》背後
「男人扮演女人」是亞洲傳統戲曲特色，《霸王別姬》關於京劇旦角，《王的男人》關於古代朝鮮藝人，《國寶》將日本歌舞伎「女形」搬上螢幕，用影像詮釋物哀之美，為登峰造極的美而捨去一切。
在社交媒體時代，人人都活在楚門的世界，每個人都正在成為或已經成為被他人觀看的表演者。觀眾點贊叫好的假像，不能替代生活真實的齟齬，而「完美人設」的代價，不僅是刺痛和踐踏他人，也會反噬於自身，將自我吞沒，正如前輩對立花喜久雄所說：「小心被你美麗的容顏給吃掉」。
立花喜久雄雖是藝術大家，但這樣的人格在現實生活中並不稀有。立花喜久雄的故事確有現實意義，在技術發達的現在，「眼見為實」也非真理，重重假像包裹真實，光芒背後的黑暗不是不存在，只是選擇性不去看，滾滾紅塵也並非客觀真實世界。《國寶》猶如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為沉迷於金閣之美而將之付諸一炬，亦如川端康成的《雪國》，超脫凡塵之美的葉子在火中喪生，終得「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文 | 勞拉申
圖 | 《國寶》劇照/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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