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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評論 | 不是比較誰失去了更多 而是失去之後微微向前的「變化率」|風車草劇團《偷偷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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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記得》的優雅,在於它不試圖洶湧地沖刷傷口,而是如淙淙流水,靜靜地洗去塵埃。它不問我們如何徹底放下,而是帶我們走進生死場的記憶迴廊,練習與過去並存,並在不知不覺中,測量內心那趨近於零、卻真實存在的向前變化。

 

風車草劇團於2025年12月03日演出《偷偷記得》。繼上一次看風車草劇團的演出便是《Di-Dar.Comeback》以及《Di-Dar.音樂劇場》,當中以嬉笑怒罵直面生死的態度至今仍未忘記,而筆者至今仍記得謝幕時,梁祖堯先生有提及《偷偷記得》這一個製作仍然是一個與生死相關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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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記得》選擇了更迂迴、更深邃的路徑。它透過四組人物的交織敘事──澤民(梁祖堯飾)與淑娟(胡麗英飾)的遲暮相伴、Alice(岑寧兒飾)對家樂(鄧家傑飾)的青春懸念、羅太(邵美君飾)與囝囝(陳彥羲飾)的生死抉擇,以及天使米高的靜默注視──在舞台上建構了一幅幅共時場景。過去並非被召回,而是從未離開;它與現在並置,形成一種心理上的閾限空間(Liminal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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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空間的核心意象,便是反覆出現的月台與列車。它不只是離別與出發的場景,更是一個情感的懸置地帶。在這裡,澤民與淑娟進行著老派約會,少年Alice與家樂交換著青春誓言,所有溫馨的片段都因已知的離散結局,蒙上一層溫柔的殘忍。月台的暖色燈光,彷彿將時間燙出褶皺,讓過去與現在得以並列、對話,而非覆蓋。

 

在這個空間之內,重現劇中人無法卸下的記憶行囊。Alice緊握載滿舊歌的iPod,羅太拒絕簽下那紙醫療指示,淑娟用「破壞氣氛」的言行來包裝自己。他們印證了Alice那句台詞:「我只是記得那一份溫度、光線和氣味。」放下之所以艱難,正因為記憶是感官的、具體的,它形塑了我們一部分的存有,如同《美智子死了》(傑克・紀伯特詩作)那樣不斷抱著回憶。

 

所以,放下,談何容易?不論對於角色還是觀眾而言,面對永遠的傷逝與記憶,如何放下?甚至,為什麼要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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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作最高明的指引,存在主義式的行動哲學──澤民所引用的「洛必達法則」。他提及「0.999999……」其實和「1」是一樣的。他用數學的詩意提醒我們:重要的不是比較誰失去了更多(那趨近於無限大的分母),而是誰能在失去之後,仍能找到微微向前的「變化率」。悲傷無法被直接度量或清零,但行動可以。無論是羅太最終簽署同意書,還是Alice鼓起勇氣開口詢問,都是一個決定性的瞬間──她們計算出了屬於自己的、那道名為活下去的導數。或許與《重遇在最後一天》的能量守恆一體兩面︰「我一直相信世界是有守恆定理的。世界總體是『一』就是『一』,理應不會由一變成二,只是每樣東西被分配的份量多少而已。所以,有一些東西,應該是永恆不滅的。」萬物永恆流轉,而愛不滅;同時生命有時,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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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當舞台上並置兩間病房裡,羅太、淑娟先後作出抉擇。終幕時,所有演員身著素衣、長褲,在白光中或聚或散,我看到的不是統一的和解,而是形態各異的出發。他們依然帶著各自的記憶重量,只是終於選擇與之共處的平衡。

 

走出劇院,岑寧兒的《勿念》悄然浮現心底。在「如果說」與「如果不要說」之間,找到了那片靜默而遼闊之地。它不提供答案,而是贈予我們一個珍貴的隱喻:「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們都是月台上的練習生,學習在記憶的列車反覆經過時,如何不懼怕它的聲音,如何在那漸行漸遠的軌跡中,辨認出自己依然向前的身影。

 

感謝風車草劇團眾人,讓很多人相似的經歷被聽見、被理解,讓別人知道有些故事存在過。

 

文|嘉銘       

圖 | 風車草劇團

 

偷偷記得 | 風車草劇團

地點 | 葵青劇院演藝廳

觀演日期:2025年12月03日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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